左愈這個人開始時祁年也不是很熟悉，只是祁年去找辛維的時候見過幾次。當時左愈給人的感覺十分陰沈, 喜怒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並且對人有些過於冷漠。祁年開始時並不喜歡左愈, 可能是因為左愈的性格，也可能是因為左愈看他的目光。

不過那時候左愈的確是什麽都沒有對祁年做過，兩人一直維持著泛泛之交的狀態，之後有辛維的關系在, 祁年和左愈的關系才逐漸變得愈發融洽。祁年後來發現左愈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 但是見識卻無比的寬廣, 祁年提到的事情他總能接過話頭, 比辛維這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倒是要腦袋活絡許多。

三人的關系一直維持了兩年左右, 辛維打算把自己和祁年的關系忠告天下。左愈沒有反對，不過說起這事的那一天, 左愈摔壞了一個茶杯，並且提早回了家。

“我當時六歲進到竹蘭坊就跟在年哥哥身邊，這些事情有些我見過，有些則是從年哥哥口中聽來的。不過在辛維死了後，年哥哥也不怎麽提了, 後面的事情大部分是我自己的猜測。”

小芳頓了頓，有些拘謹, 可能擔心自己知道的信息不多幫不上忙，又或者是後面在祁年身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讓她想起都有些難以啟齒。小芳咬了咬牙接著道, “辛維想要娶年哥哥，秦明哥哥你當時也在竹蘭坊, 應該知道那會兒的竹蘭坊就像我們的家一樣，根本沒有什麽齷齪的事情。年哥哥和辛維的關系經過這幾年也算是穩定了下來，年哥哥也很高興能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大家。”

“可是……在辛維打算說出他要和年哥哥結婚的事情時，辛維忽然生了一場大病，秦明哥哥你知道結果的，辛維，老板他最終還是沒有熬過去，死在了竹蘭坊裏。”

秦昭搜刮起了戲子秦明的記憶，辛維是前年年初時死的，還不到三十歲，他的病來得迅猛，讓人束手無策。開始時大家只以為他感冒發了高燒而已，辛維可能自己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也沒有太在乎，以為睡一覺過去身體就能好全。可是他這一高燒直接就燒了三天，在當天夜裏直接就死在了床上。

辛維一死，大家以為竹蘭坊就要解散掉，何曾想沒過幾天，竹蘭坊就易了主，到了左愈的手上。

“那個左愈一拿了竹蘭坊的話事權，就提拔了肖管事那些不作為的人。年哥哥高興左愈能夠接手辛維和他父親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但是看著竹蘭坊越來越烏煙瘴氣，年哥哥意識到不能在繼續這樣下去，之後他主動找上了左愈。”

小芳說道這裏，手都是抖的，她的牙齒不停地摩擦著，提起左愈，小芳心裏滿滿都是對他的恨意。如果她知道左愈會這樣對祁年，大概非常希望當年竹蘭坊直接解散得了。

左愈對祁年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要祁年這一個人。祁年開始時以為左愈喜歡自己，後來才發現，左愈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辛維，而他對祁年，更多的是嫉妒。

左愈說了，只要祁年乖乖聽他的話，竹蘭坊裏的人都不會有任何事情。但是如果祁年不肯的話，那麽竹蘭坊上上下下，就連小芳小桃這些，他都不會放過。竹蘭坊從戲園變成一個煙花之地，不過是左愈一句話的影響。

祁年開始時是氣憤的，但是最後他還是屈服了，也許是為了竹蘭坊裏的所有人，也或許是為了讓辛維喜愛的戲園能夠保持住它最初的樣子。可是祁年不知道，在辛維死去了的時候，竹蘭坊早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竹蘭坊了。

只是祁年一直看不清這個事實，或者說從辛維死去的那一天起，祁年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一直把自己停在了辛維還沒死去的那個空間裏，可惜那裏沒有辛維，只有祁年自己一個人。

祁年差不多三到五天就會被左愈叫過去，至於過去幹了些什麽，沒有人知道。小芳也沒有跟進去過，只知道在外面經常會看到各種各樣的男人進進出出，而最後回來的祁年身上都是各種各樣的傷，不管是表面還是最羞恥的地方。

小芳每次為祁年清潔身體，看到那些傷口眼淚就綴在眼眶中越溢越滿。從左愈接受竹蘭坊多久，祁年就在他手上受了多久的委屈。小芳覺得不值得，常常勸祁年，可是祁年就像是瘋了魔般，根本就沒有聽進耳中。小芳覺得……或許只有這樣，祁年才能告訴自己他還活著，如果不是這樣，祁年大概是早就跟著辛維離開了。

小芳抹了把眼淚道，“辛維死的那天讓年哥哥好好活著，年哥哥就努力活著，可是辛維都走了啊，年哥哥一個人又怎麽會開心和幸福，如果早知道這樣，辛維老板還不如帶著年哥哥一塊離開，也比現在留著年哥哥一個人在受苦受難，用另一種方式折磨自己。”

秦昭聽到小芳這段話，不知道怎地，心裏越發的沈重。秦昭想起了施卿煜，他死了，施卿煜會和祁年一樣這麽的折磨自己嗎？秦昭覺得不會，施卿煜不是這樣的人。雖然這般想，秦昭的眉頭卻沒有落下來過。

小芳擡頭看了一眼室內的吊鐘，然後連忙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過一會兒年哥哥該醒了，如果他沒見到我，可能會懷疑。秦明哥哥，我先回去了。”

小芳說完彎了彎腰，就推門悄悄地溜進了夜色中。在小芳離開後不久，小桃也偷偷跑了回來。她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湊近秦昭耳邊小聲道，“我剛回來時見到了肖管事，他和左愈站在年哥哥的院子外不知道在聊些什麽。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差點被發現。”

“祁年的院子？”秦昭摩挲了一下下巴喃喃自語道。

小桃問，“秦明哥哥，你應該都知道年哥哥的事情了吧，我們該怎麽幫他？”

秦明思考了一會道，“我先去見一見左愈這個人。”

從秦明穿到戲子秦明的身體裏，他一次都沒有見過竹蘭坊現任的老板左愈。左愈並不住在戲園中，只是時不時會過來留宿一兩夜，平時總是群龍不見首尾的樣子，能見到左愈也不容易。平時有什麽事都是肖管事在管理，然後再由肖管事傳達給左愈聽，執行左愈發布下來的任務。

次日黃昏，秦昭確定左愈今天在竹蘭坊後，主動就找上了門。

肖管事聽到秦昭站在院子外面求見左愈時，臉色直接就黑沈了下來。他剛想擡手讓下人把秦昭趕走的時候，左愈卻突然做出了一個制止的動作。

左愈微微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問道，“秦明？那個之前黎家小公子還特意跑來要人的秦明嗎？”

傳話的小廝擡眸瞅了一眼肖管事，見肖管事眨眼後才畢恭畢敬道，“是，就是他。”

肖管事笑著說，“就是個有些美貌的戲子而已，老板，讓他離開我們繼續談剛才的事情吧。”

“不。”左愈放下手中的杯盞，眼神冷然地瞥向了肖管事，直把肖管事看得面色蒼白。左愈道，“據我了解，這個秦明似乎和祁年關系不錯？”

肖管事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乖乖地應聲道，“是，在戲園裏他們兩人的關系算是最好的，尤其兩人身邊的侍女，小芳和小桃形同親姐妹。祁年暈倒那天，還是秦明帶他走的。”

肖管事把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經他的嘴巴這麽一說，祁年和秦明聽起來就像是閨中密友一樣，感情好得不行。而聽完了這些的左愈，眼神卻是漸漸冷了下去，裏面厭惡的情緒尤為嚴重。

肖管事也瞧見了他的眼神，心裏偷偷樂呵了起來。他看不慣秦明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想到之前秦明還落了自己的臉，自己收拾不了他，左愈難道還不行嗎？沒法讓左愈不見他，那肖管事就只好詆毀不住地詆毀他。他們跟在左愈身邊的人都知道，左愈最厭惡的人就是祁年，和祁年拉上關系的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前兩個月前，還有一位客人打算為祁年贖身，最後呢？現在人已經不知道去向了，聽說原本還不錯的家境直接就破了產，只能到外地去做苦工。還有半年前，祁年和一個戲子同進同出，有時候還會一起歇息在一間房中，左愈知道後，立刻就讓人把那名戲子帶離了竹蘭坊，現在這名戲子如果肖管事沒想岔的話，應該在某些煙花之地被各種糟蹋呢。

而秦明，顯然會是這些人裏的其中一個。

肖管事拿起桌上的水，用水微微掩著，慢慢地喝起來。在喝水的過程中，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眼裏都是得逞的開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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